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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鬼影重重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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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竹筏行在冷月映照下的江面上。

劃船的姑娘站在船頭,謝斂站在船尾,方舊酩從上了這艘小竹筏開始就察覺了氣氛隱隱有些不對,但這小船一共就這麽大點的地方,便是船尾的人輕輕咳嗽一聲,船頭也能聽得一清二楚,也實在不方便這時候問問這師弟到底是什麽時候還認識了一個擺渡女。是以船行了大半,竹筏上都沒人說話。

月亮升起來後,江上果然開始起霧,沒有一會兒工夫,就再看不清四周的景致了,但站在前頭撐船的人,卻好似全然不受影響,竹竿破開水面,發出“嘩啦”的聲響,倒是襯得江上更安靜了。

方舊酩左右張望了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道:“天這麽暗,姑娘怎麽不點燈籠?”

安知靈聞言瞥了眼腳邊的紗布燈籠:“這是我上岸之後用的。聽說這江上鬧水鬼,入夜後不能點燈免得將它招了來。”

“聽說?”方舊酩一下抓住了重點,“姑娘不是原本就在這江上擺渡的船夫?”

“這時節江上入夜之後,本地的船夫可不行船,公子不知道?”

方舊酩竟叫她反問的語塞了一下,又問道:“那姑娘這竹筏子是哪兒來的?”

“自然是我向別人借的。”

“你借別人的船來劃?”

“劃船有什麽難?你若是想學,現在也能劃。”

方舊酩的語氣可謂是驚異了:“可你既然不是江邊的船夫,你怎麽認得路送我們過去?”

“我什麽時候說過我認得路?”她一頭霧水地問,“不是你們莫名其妙的上了我的筏子,我何時說過我要到哪裏去了?”

“……”

這船上靜默了片刻,安知靈瞧著對方目瞪口呆的模樣,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方舊酩這才意識到自己被她耍弄了一番,回過神來竟也毫不生氣,跟著她一道笑了起來,便是始終站在船尾的人聽了他們這一番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眼中也有流光閃動,如同碎玉入水,轉瞬即逝。

“好吧好吧,此事原也是我們不對,姑娘也戲弄了我一番,如此一來就算是扯平了如何?”

安知靈笑道:“公子如此大度倒顯得我十分小氣。”

方舊酩嘴甜道:“姑娘家小氣些有什麽關系,像姑娘這樣的計較起來更是合情合理。”他這話換個人說就顯得輕浮,偏偏由他嘴裏說出來倒是一副很真心實意的感覺。

安知靈便道:“我原以為江湖中名門正派的弟子都是一副克己端方的做派,不想也有公子這樣的。”

方舊酩不動聲色地同她套話:“這麽說來姑娘也是江湖中人了?”

“我可不算什麽江湖人,我頂多只能算是個生意人。”

方舊酩又與她套近乎:“那巧得很,我也是個生意人。”

“既然如此,下船的時候,公子可要把船錢結清了。”安知靈四兩撥千斤,又隨口問道,“你們要去哪兒?”

“要尋個客棧落腳。”

安知靈知道他這是不願叫自己知道二人的行蹤,倒也不在意,於是道:“既然如此,我原是要去對岸看煙火,那有個渡口,你們到了地方,再自行想辦法吧。”

方舊酩笑吟吟道:“如此甚好,多謝姑娘。”

如此小船又在江上行了一刻,終於劃進了一片蘆葦蕩裏。等靠了岸,就能看見離岸不遠的地方隱隱有火光和人聲傳來。安知靈靠岸扔了竹竿,蹲下身子準備將竹筏系在渡口的木樁子上。

方舊酩先上了岸,等謝斂終於也從船尾過來,便聽見耳邊一聲破空巨響,只聽“咻”的一聲,緊接著遠處綻開一朵煙火,瞬間點亮了半個夜空。顯然對岸的煙火大會已經開始了。

安知靈低頭加快了手上的動作,可惜忙中出錯,反而把繩子纏在了一起。她微蹙著眉,盯著那打了結的麻繩,手上有些失了章法。

有人矮下身從她手上接過了船繩。她楞了楞,盯著那雙白凈修長的手,也沒有看清他是怎麽動作的,只覺得不過三兩下,就已經解開了原本還纏在一起的麻繩,幹脆利落地栓在木樁上打了個結。

“……多謝。”她訥訥道。

謝斂不應聲,起身順手將竹筏上的燈籠遞給她的時候,恰好遠處接二連三煙火相繼升空,正映亮了她的眉眼。

藏在夜色裏的確實是記憶裏那張臉,只不過兩年不見,已完全褪去了舊時的童稚。如今眼前的女子雪膚烏發,一雙貓兒眼,秀挺的鼻尖上還沁著一層薄汗,幾分血色倒更添得顏色生動。因為猝不及防,這一瞬間,臉上還有幾分未來得及掩飾的怔忪,不知怎麽的倒和記憶中那個一派天真的灰衣少女,有了模糊的重疊。

但也只有一瞬,安知靈便已經反應了過來,她伸手接過燈籠,不易察覺地往後退了半步。

方舊酩將準備好的銀錢給她,又道了聲謝。安知靈對他倒是神色輕緩,作別時還多了一句:“那便後會有期了。”

謝斂聽到這句話,不知怎的眼皮就輕輕一跳,脫口道:“慢著,你要去哪兒?”這可算是他今日以來對她說得第一句話。

安知靈一楞,又突然間笑了起來:“你這麽問可沒道理,我亦沒有打聽二位的去處。”

謝斂神色不定地瞧著她,只見她掂了下手上的銀錢,沖他笑了笑,轉身鉆進了前頭的草叢裏,只一眨眼,便消失在了黑黝黝的叢林裏。

轉過頭卻見方舊酩亦是一臉探究地望著他:“這姑娘是誰?”

謝斂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方舊酩顯然不信。謝斂只能又說:“說來話長,若有機會,下次與你細說。”

他這樣就是當真問不出什麽了。

眼見天色確實已晚,方舊酩總算沒有再仔細探究,二人循著大致的方向找了一家客棧落腳。此次下山,方舊酩另有事情在身,於是第二天清晨,二人在鎮上驛站雇了馬匹,一個往東進城,另一個往西向著皇陵而去。

昳陵在長安西郊,若是坐馬車從城中出發,差不多半日可以趕到。

謝斂到昳陵附近時,正好快近午飯。他按著信中標註的地點,找到了山腳下城鎮中的一處宅邸,門外果然有官兵把守。

他表明了身份,跟著這府中的下人來到了書房。

戶部侍郎鐘禮,今年大約已是二十有八的年紀了,這年紀能官居正四品,可謂是年輕有為。事實上,他看上去確實還相當年輕。身高七尺,白面無須,一身常服,若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還要以為這是哪家學堂裏的先生。

他見謝斂進屋,也忙起身迎了出來,兩人互明了身份,又客套幾句之後,他便說道:“謝公子一路辛苦,我已派人為你備好了房間,公子不如先稍作休整,順道也可以去看望一下府中另外兩位同門。等到晚間,我們再詳細商談一下明日的打算。這中間,謝公子若有什麽需要或是為了明日有什麽準備的,盡可吩咐府中的下人去辦。”

他即已安排妥當,謝斂心中也確實掛念著這之前下山的二人,便也不多做停留,很快就從書房退了出來。

離開書房之後,下人將他帶去了備好的房間,等他安置好行李,沒過多久,就有人來敲門。

謝斂推門一看,屋外站著個一身堇色長衫的姑娘,見了他,不由滿臉的驚喜:“謝師兄,門中竟派了你來!”

謝斂對她略一點頭:“我正要去找你們,秦宣在哪兒?”

提到秦宣,對方的神色不由黯了黯:“我帶你過去。”

兩人一路上交談了幾句,這女子是玄宗弟子馮蘭,而另外一名還負傷在床的則是劍宗弟子秦宣。他二人下山後,不久之前剛下過幾次皇陵,可惜下去之後每次沒走多遠就要發生意外。上一次下墓,一行人更是傷亡慘重,其中秦宣就是為了保護她身受重傷,如今還躺在床上下不了地。

說到這個,馮蘭還是一副愧疚的神色:“都是我不好,若不是為了救我,秦師兄也不可能受這麽重的傷。”

“劍宗執劍就為救人。”謝斂簡單安慰了一句,推門進了房內。

屋裏躺在床上的人聽見動靜,朝著門口看來,見到是他,也是楞了一楞,隨即也是滿臉的驚喜:“謝師兄,竟是你來了!”

他身上重傷未愈,腹部還纏了繃帶,見到他就想起身。馮蘭忙上前幾步按住了他,小心地攙著他坐起來,嘴上還不忘抱怨:“你這傷口要是又裂開了可怎麽好!”

秦宣知道自己受傷之後,她心中一直愧疚,也忙道歉安撫,過了一會兒才又轉頭問道:“這次下山就師兄一個人?”

謝斂點了點頭:“鐘侍郎只請門中再出一位劍宗弟子,並未有其他請求。”

馮蘭聞言低頭道:“是我學藝不精,給師門丟人了。”

秦宣忙道:“這怎麽能怪你,你已是玄宗如今最得力的弟子了,要怪也只能怪那皇陵古怪的很,便是一塵法師都著了道。”

九宗如今以玄宗一門最為式微,宗長青越多年以來無心門中事務,門下弟子寥寥,以至於至今首席空缺。這次朝廷來信,提出請九宗派玄宗弟子下山相助,正逢宗長青越游歷,便由馮蘭作為玄宗大弟子下山。但她自己自己雖是大弟子,但是天資並不如何出眾,鐘禮大概也是看出了這一點,所以第二次寫信上山的時候,只請九宗再派一名劍宗弟子下山替代重傷的秦宣罷了。

馮蘭聽了秦宣的安慰,只搖搖頭。

謝斂對此事倒沒有多大感懷,只道:“你們將墓下的情景詳細說與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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